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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之歌|舜远|风风雨雨

*一个定时!七夕快乐! @南雪正好  写得稍微有些魔幻

  


  他连乌云是怎么飘过来的都没看见,就知道下雨了。他往街边的店铺屋檐下一躲,转身就看到路上行人跟被雨扇了巴掌似的欲断魂的表情。台风天就这样,一秒晴天一秒霹雳,简直让人怀疑是不是雷公电婆把下雨的那个什么神脑子给劈坏了。

  尽远听着雨点砸在地上跟玻璃球似的发出清脆的响声,不由得暗自发了句牢骚——什么时候放晴啊?

  他刚抱怨完就看到个蓝发的青年实体化的怨念般黑着脸飘在他面前:“刚刚大晴天的时候你们不是盼着下雨?要求怎么这么多?不要总是难为我们这些打工的!”

  蓝发青年絮絮叨叨着要给他看他们“辛苦基层群众”的工作环境,一手拎起尽远往天上一丢,拍拍手吹掉手上的灰,悠哉悠哉的飘远了。

  尽远被他一扔直接甩到了云层之上,他头晕眼花的向下瞄了一眼,蓝发的不知哪路神仙完全没有扔后服务的打算,脚踩大地买糖葫芦去了。尽远站起身举目四望,还真给他看到个人。  

  他小心翼翼的走到云边,那人在他挪动时看了他一眼,却没有理他的打算,他也不知如何开口,在那人边上坐下,看他举起个水盆往下一泼,一盆的水在空中四散开来,又是一阵瓢泼大雨。尽远目瞪口呆。那人手上不停,怀里抱个鼓,一手拿槌有节奏地敲,另一手去够挂在云片上的锣。

  他这厢敲锣打鼓,人间便是电闪雷鸣。尽远目光在他的动作和人间风云几个来回,觉得神仙还真不好当,这滑稽动作,要给人看到还不如自尽。想到这,他忙低下头,眼观鼻鼻观心,严肃的比身边的还像神仙。

  神仙收了锣鼓水盆,一侧身,旁边的人跟要飞升了似的。他莫名其妙地问:“你干吗?”

  “没事。”神仙的承受能力 果然非同凡响。尽远心虚的挠了挠脖子。

  “你是被赛科尔丢上来的吧?你坐一会儿,还有一盆,我泼完了就带你回去。”神仙说。

  “好的。”尽远忙不迭点头,又忍不住询问,“你一直都一个人在这泼水吗?”

  “不是。打鼓的和敲锣的下人间偷懒了。”神仙指了指锣鼓。

  “拿盆的出了点事。”他又指了指盆。

  “敲锣打鼓的那两个招代班的,我最近比较闲,又要给妹妹攒嫁妆,就来打个工。”

  大概是到时候了,神仙反手把盆一扣,一盆水打湿了整个城镇,一棵老树猛的弯了腰。神仙看了尽远一眼,尽远回望过去,视线相接的一刻,一阵天旋地转。再回过神,尽远头重脚轻的站在树前。

  像做梦一样。街对面是他先前躲雨的店铺,他被那个不体贴的神仙丢在树下,给雨淋的透心凉。

  云层之上,蓝发的青年拍着降雨的神仙,毫不客气的放声大笑。神仙黑着脸:“赛科尔,闭嘴。”

  “你怎么就把人丢下去了?看看,看看,淋成什么样子了,都淋傻了。让他代替那棵树站那儿不错。”

  “你最好别动他。”

  “你再威胁我我就把水盆子扣你相好头上。”

  “你敢动他我就把你和维鲁特消极怠工的事报告上去。”

  “那你就别想拿到工资了。舜,你不是要给妹妹攒嫁妆?”赛科尔笑的直打跌,笑完了也有点惆怅,“你说,要放在以前,哪个战神要靠这么打工赚钱的?”

  “其实我以前也是这么赚钱的。”舜沉默了一下,“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靠人命发财的。”

  “嘿。技不如人了吧?”赛科尔咧开嘴,不和他接着唠叨,一个翻身就往云下去了。

  舜看着他潇洒的身影,和善的笑了笑,把水盆子对着他翻了个底朝天。

  尽远正在渐小的雨势中一边往家走,一边回想视线对上的一刻舜被火灼烧般的眼神。猛然间,又是一阵透心凉。

  现在的神仙办事太不靠谱了。要是有意见箱的话,投诉的信大概会把信箱塞满的。尽远匆忙的跑进一家书店,等天放晴了才继续往家赶。

  天晴了难免有些灰尘给扬起来。打开家门的那一刻,尽远无比确信自己是眼睛里进沙子了。他又关上门,眨了眨眼,深呼吸一口再推开门。没变化。他先前见过的神仙倒在客厅的沙发上打呵欠,见他进来了伸出手打了个招呼:“尽远是吧?我是舜·欧德文,出了一些事,能不能允许我暂时住在你家?”

  “什么?”尽远握着门把暗暗用力,克制着直接把人扔出去的冲动。

  屋外传来一阵巨响,尽远一推把手关上门,奔到客厅从窗户往外看。只见一个一身黑衣的女子持着剑,和蓝发的神仙对峙。

  “你找那家伙缠我做什么。”赛科尔颇有些不耐烦的甩了甩长短刺,招架住女子的剑,同时脚下发力,人一个后仰,一脚把人踹开。

  “你肯定知道他在哪。”女子不依不挠,“我要他偿命。”

  “无聊。”

  两人打着打着飞远了,舜便又重复了一遍:“就像这样,有点小麻烦,我能不能借你这里躲一阵?”

  “我说不行的话?”

  “我也不会走的。”

  “那你就住着吧。”尽远叹了口气,“我去收拾客房。感觉跟被衰鬼缠上了似的。”

  “我好歹也是个神仙,你这么说未免太过分了。”

  “你到底是个什么神仙?”

  “现在的话,主业是打杂的,副业是战神。”

  “战神?那岂不是很能打。”尽远停下脚步一指窗户,“你还是走吧。”

  “来不及了。”舜从怀里掏出两只闪着金光的半透明蝴蝶,像贴纸一样把蝴蝶拍在墙上。

  “这是什么?”

  “契约言灵。根据契约,我有出入以及居住在这里的权利。相应的......”舜的表情柔和下来,“我会保障你的安全。你什么也不用担心。”

  “说实话我很担心。”尽远道,“首先我就无法和邻居解释为什么有人在我家飞来飞去。”

  “这不是问题。普通人类是看不到我们的,除非我们落地自愿显形。”

  “我为什么能看到?”

  舜沉默了一下,又往墙上拍了一只蝴蝶,怕它飞走似的又对着墙拍了一巴掌。

  “这是缘分。”最后他说,“所以我们不管飞的多高,你都能看到。”

  对于家里多了一个人这件事,尽远的感受并不怎么强烈。舜是个打杂工的神仙,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家,尽远和他留下来的贴纸蝴蝶交流都比和他的多。舜贴的第二只蝴蝶是个传送通道,连着一个叫格洛莉娅的女仙的屋子。女仙没有露过面,不过经常和他聊天,这挺好,尽远平时一个人在家确实无聊,但格洛莉娅有一个让人受不了的习惯,就是喜欢推销。

  “这样东西我真的觉得你会需要的。”

  “什么?”

  “防狼喷雾。”

  “不用了谢谢。”

  诸如此类,时间一久尽远着实吃不消,对这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神仙也有了敬而远之的心理。对此,格洛莉娅也解释过,她并不是真的想尽远买什么,只是习惯了。

  “是刚开始做这行的时候留下的后遗症,毕竟战时消耗量大,投机抢生意的商人也多,在做出名气之前可是很辛苦的。”

  “战时?格洛莉娅小姐,你到底是卖什么的?”

  “维拉杂货铺,你要什么都有!”少女清泠泠的笑声穿透蝴蝶传来,之后无论尽远问什么,她都不再回话了。

  天色沉沉的压下来,尽远收了心,站在窗边眺望天际。虽然舜说不管飞多高尽远都能看见,但若隔了云的话还是什么也看不到的。

  ——看不见吗?没关系,走近了就好啦。

  走近?尽远凝望着天幕,云似乎飘荡卷成漩涡,要将他卷进去。

  云层中奔出两只云雾堆成的狼,直直扑向尽远家的窗。尽远一惊,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,墙上的贴纸蝴蝶爆发出一阵金光,从金光中的法阵走出一个少女,闪着金芒的眸子含着笑意看了尽远一眼:“你看,我说了你会需要防狼喷雾的。”

  防狼喷雾防的是这个狼吗?

  格洛莉娅从法阵里抽出把长枪,干脆利落的对着奔狼叩响板机。

  “好了,没事了,这点雕虫小技,真是完全不够看。”格洛莉娅放下枪撇了撇嘴,“我回去了,你不用担心,屋子里是绝对安全的。不过外面就不好说了,建议你不要随便出门。”

  “好,谢谢你。”对于可能到来的危机,尽远并没有什么实感,他目送着少女离开法阵消失,依然对发生的事摸不着头脑。

  遇到麻烦事的,不是舜吗?为什么他会有危险?

  当天舜不是一个人回来的,他抱着个紫色的团子,一进门就对着墙上的蝴蝶喊话:“格洛莉娅,出什么事了?我收到了言灵的警告。”

  “你知道有事也不回来看看?”墙上金光一闪而过,格洛莉娅靠着法阵打呵欠。

  “反正有你在。”舜把怀里的人放在沙发上,“尽远呢?”

  “早睡了。你这么起早贪黑的整天做什么呢?”

  “你不觉得,尽远睡得太多了吗?”舜无视了格洛莉娅的问题,反问道。

  “确实。白天也是,没事干就睡。”格洛莉娅忽然明白过来。

  二人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,往声音发出的方向扫了一眼——一双闪着荧光般的眸子定定的注视着他们。

  “弥幽?”舜松了口气,“被吵醒了?没事,你睡吧。”

  小姑娘听话的点点头,在沙发上躺下:“晚安。”

  “晚安,小弥幽。”格洛莉娅对舜挥挥手,“不打扰你们休息了。”

  第二天尽远起床后,看到难得在家的舜,突然有了一种很踏实的感觉。舜在厨房热从格洛莉娅那要来的面包,尽远便往客厅走,打算在沙发上先坐一会儿。不想沙发上已经有人了。尽远和揉着眼睛的小姑娘对望,大脑一片空白。

  “舜,这是谁家的孩子?”

  “我家的。”舜端着盘子走出来,“我妹妹,弥幽。”

  “尽远哥哥早上好。”弥幽规规矩矩的把手放在膝盖上,“哥哥,我饿了。”

  “早饭可以吃了。”舜注意到尽远目光不善,在他开口之前就转身向饭厅走。

  “舜,你最好解释一下。”尽远压低声音说,“我家没有多的客房了。”

  “我妹妹想我了,我把她接过来住几天。”舜沉吟了一下,“没关系。弥幽不介意睡沙发。”

  正在喝豆浆的弥幽给呛了一口,偏过头去咳了半天,舜忙伸手捶了几下小姑娘的背,尽远放下手中的面包:“没事吧?”

  “没事。”好不容易止住咳,弥幽的声音还带着点哑,怎么听怎么可怜。

  于是尽远作为屋主人下了一个伟大的决定:“舜,你到我房间拿一床被子打地铺,客房留给弥幽。”

  小姑娘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。

  当然,在无数次深夜回家把屋主人吵醒后,舜被赶到书房——这就是后话了。

  “尽远,”吃完饭后,打杂工的神仙准备着出门,“有一件事要拜托你。”

  “你说。”尽远收拾锅碗瓢盆收拾的震天响,不得不拔高音量。有什么事是身为神的舜做不到而他能做的?

  十三分钟后,尽远牵着弥幽走在去学校的路上。遇到的同学非常惊奇的跑到他身边:“好可爱的小姑娘!尽远,这是你......这是你谁啊?”

  “我妹妹。”尽远面无表情的说。

  “你妹妹已经到上高中的年纪了?”

  “不。”尽远陷入了沉思,“她是来我们学校写生的。”

  “可是她什么也没带吧?”

  “用心写生,用脑画画。”

  握着弥幽的手多用了三分气力,小姑娘不由抬起头看了尽远一眼。那人脸上依旧是无比标准的温和笑意,细看的话僵硬的不得了。他大概把今年份的胡话都说完了吧,真辛苦啊。弥幽用力的回握他一下。不过即使这样,答应人的事就会做到,果然是一点都没有变。

  “尽远哥哥。我饿了。”

  说饿了肯定是假的,早饭吃完还半个小时都没到。两人和一脸遗憾的同学道别,在卖煎饼的摊子前站了一会儿,看时间差不多才接着走。

  “虽说和你哥说好去哪都带着你,但我上课的话,不可能带你进教室。”尽远犯了难。

  “没关系。我在教室外就好了。”

  “在外面站一天?你不介意的话我当然没问题。不过我同学......算了,再说吧。”

  在位置上坐好瞄到走廊上的人对飘在空中的弥幽视若无物时,尽远突然觉得这些神仙真是白费他的心力。

  一个上午弥幽都没做什么,就在走廊上飘来飘去,大概是睡着了。在小教授尤诺的课上她甚至飘进了教室里,在尤诺的头顶转来转去。尽远提心吊胆的斜眼看她,然后非常清楚地看到在大家都低下头写听写时,小教授一把揪住弥幽的衣领子往外丢。小姑娘晃晃荡荡的被甩出了教室。

  “你们自己看一下后两页书。”说完尤诺出了门,走到楼梯口,小声问,“你怎么来了?又不舒服了?”

  “尽远哥哥。”小姑娘很简洁的回道。

  尤诺点点头,转身回了教室。

  自己身边的都是这种生物吗?尽远盯着台上的好友,觉得人生真是魔幻极了。

  傍晚放学时,尽远直到出校门也没看见弥幽的身影,正打算回教室找找看,他的脚边开出一朵半透明的紫莲花,小姑娘的身影一点一点变得清晰,最后显现。

  “回家。”弥幽拽着尽远的衣袖,很急促的呼吸着。

  “怎么了?”尽远直觉不对,“你是不是受伤了?”

  弥幽没有回答,一手从兜里掏出一只通道蝴蝶,一手直向天边:“开。”

  天边开出五朵紫莲花,在她的声音喝断时猛的炸开。

  尽远定睛一看,天边隐约的可以看见他并不陌生的狼形云朵。云在被炸散后重新聚拢,来势不减。尽远往家的方向跑去,弥幽跟在他身后。

  “那是什么?”

  “异兽。”弥幽轻声回道,“尽远哥哥,能看清有几只吗?”

  “八只。”

  弥幽哦了一声,停下脚步:“已经可以看得到家了,尽远哥哥,拉着我。”

  尽远拉住弥幽伸过来的手,脚下莲花一闪,眼前风云变幻。再回过神,他已经在家中了。尽远虚握住手,一时间脑内混乱不堪。他只记得弥幽握着他手的温度,似乎十分熟悉。

  他急赶到窗边,四下里寻找弥幽的身影。天边的云狼身上不断的有火炮炸开,但似乎并没有大用。尽远呆立着。神仙打架的时候,凡人可以做什么?

  ——弥幽你,不擅长应付这样的敌人呢。

  ——嗯......

  ——再有下次就不要逞能了,不要勉强自己,我们会担心的。你哥哥不知得气成什么样子。

  ——不要告诉哥哥。

  ——下不为例。

  尽远恍惚了一下,像是做了一个梦,梦醒的时候,梦里最后出现的人出现在了他的现实之中。

  一线长刀划开云狼,舜仿佛太阳的影子,出现在夺目的夕阳光照下。

  “弥幽。”舜走到妹妹身边,“你没事吧?我来迟了。”

  “解决了吗?”

  “还没。你回去吧,这里交给我。”

  弥幽放心的点点头,一步步回到家中。

  “尽远哥哥?”她一进门看到窗边的人吓了一跳,拉上窗帘把他带到沙发上,“怎么了?”

  “以前也有发生过吗?”尽远问她,“我把你一个人丢在战场上这种事情。”

  弥幽摇摇头:“没有。”

  他望着小姑娘坚定的眼神,突然间有点难过。他记起来他曾经和他们一起战斗过,却记不清究竟发生过什么,有什么事,让他无法参与他们的现在。

  “我以前也是神吗?”

  舜推开屋门时,正听见尽远的话。

  “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?”

  “战后被偷袭了。”舜坐到他对面,“当年和异兽以及反叛天庭的神打了很久的仗。赢了之后大家都有些放松警惕,结果就被趁虚而入了。”

  尽远想了想:“现在攻击我们的,也是当年的残党?”

  “有的是。还有的是反叛军的家属,来寻仇的。你也见过的。”

  “嗯。那接下来,有什么我可以做的事吗?”尽远盯住舜。他实在不愿意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所保护。

  “会有很多。”舜说,“你的力量也渐渐恢复了呢。比如说,你的那双千里眼。”

  舜的指尖从尽远的双眼上抚过:“你会发现你要做的事比你想象的多很多,即使我们都希望你能什么都不用做。”

  后半句已经成了叹息般的低语,尽远那时并没有听清。

  “比如说?”

  “弥幽的眼睛。”弥幽抢着说。  

  尽远一脸茫然。舜随后解释,弥幽可以将自己物体转移到自己视线之内的任何地方,她通过通道蝴蝶取武器,是遇敌时的先锋。弥幽眼力不好,一般情况下,她都是通过另一种言灵进行视觉通感,借用同伴的眼睛来看敌人。

  尽远有一双通透的千里眼,一向是打前锋时弥幽借用的第一人选。

  听到这里尽远突然有种放下心来的感觉。既然他也是拥有力量的人,既然他还能帮上忙,这次就一定可以也一定要保护好他们。

  这次一定——

  这次?

  那,上一次呢?

  就结果来说似乎只有尽远一个人受了伤,过程究竟发生了什么?尽远看着弥幽揉着眼睛去休息,没来由的一阵心悸。

  ——尽远,看不见吗?

  ——看不见,雾太大了。

  ——维鲁特呢?

  ——也不行。

  ——看不见吗?没关系,走近了就好啦!大个子,我们走!弥幽,能把我们传送到那阵雾那里吗?

  ——格洛莉娅姐姐,埃蒙哥哥,你们要小心。通道蝴蝶给你们,有危险的话就撤退。

  尽远睁开眼,黎明的天光透过窗帘,在墙上落下一室的斑驳光影。

  过去的战斗吗?梦里的人全都伤痕累累,却有着热切的目光,梦里的“他”自己也是如此。尽远感同身受。那一刻他终于有了战斗的实感,像是神明陷于大地无所遁形,意识到除了不甘,驱使他寻找力所能及之事的,究竟是什么。

  现在追杀他们的还只是分散的小部队,掀不起大水花。但要是这些小部队发现了彼此的存在,整合起来的话,战况又将不同。

  “不管怎么说,在这之前,总还有一段时间的。尽远你也不用太紧张,出现情况我们总能第一时间发现的。”舜总结道,“现在还是一切照常就好。”

  “你大清早把我叫起来就是为了说这个?”尽远迷迷糊糊的瞪着他,“未免太小看我的心理素质了。”

  “已经八点了。”舜说,“就算今天是休息日,你这样也太懒散了。”

  “八点了吗?弥幽呢?”

  “也还在睡。弥幽还是长身体的年纪,要多休息。”

  “其实我也还在长身体的年纪......算了。你又要出门?”

  “嗯”

  “到底在忙什么?”尽远问。

  “在找东西。”舜从口袋里摸出一只蝴蝶,“等弥幽起了交给她。”

  当天弥幽没能睡到自然醒。尽远拿着蝴蝶想去看看小姑娘,一进屋,蝴蝶就自动飞到弥幽耳边化成无数的光点,同时从光点中想起舜的声音:“弥幽你这两天有没有出门?我之前去了一趟魔界,在那里感受到了你的气息。”

  “传信蝴蝶?”弥幽呆愣愣的坐起身,“我没有出过门。”

  “这样说话舜能听到?”尽远凑到床边。

  “不能。传信蝴蝶是一次性的。”小姑娘揉揉眼睛,“等哥哥回来我会和他再说一遍。”

  舜走的匆忙没准备早饭,尽远下楼买了面包牛奶,回到家就看见饭桌上对坐着两个人,格洛莉娅和弥幽吃着不知哪儿来的蛋糕正在聊天。

  “尽远哥哥,你早上吃了吗?”

  “吃了。”

  “那你买的是?”

  “午饭。”

  弥幽表情有些困惑,但还是点点头,专心对付起了盘中餐。

  “弥幽,你也差不多要开始备战了。现在敌人知道了尽远的情况,肯定会赶在他恢复神力之前攻过来的。”格洛莉娅说。

  “嗯。我明天就跟尽远哥哥去一趟学校。”

  弥幽去学校,当然不是增加科学知识的,她出门前是清清爽爽的小姑娘,回来时就成了周身蝴蝶环绕的香妃,尽远呆了一呆,不明白就一顿饭的功夫,尤诺对弥幽做了什么。

  “全都是言灵?”

  “嗯。因为视觉共享之类的命令式是一次性的,所以开战前要准备很多。”弥幽伸手挥开挡住视线的蝴蝶。

  “弥幽。尽远迟疑了一下,还是接着问道:“舜究竟什么时候能找到......?”

  他的语气太过随意而熟悉,弥幽垂着脑袋:“你知道哥哥在找什么了?”

  尽远在暗处握紧了拳,决定赌一把:“知道了。他在找我的......”

  “你知道他在找你了呀。”弥幽自语般说道。

  尽远只是猜测舜所寻找的东西和自己有关,想从弥幽口中得知真实情况,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。

  这是什么意思?

  弥幽看一眼他的脸色,立刻明白过来:“尽远哥哥......你在战时为了保护我,失去了一魄。”

  ——尽远,你听见刚刚经过的人叫你什么了没有?泼水的!哈哈哈哈哈哈。

  ——赛科尔,打鼓的就闭嘴吧。

  ——瑞亚姐,你说要是塞科尔和尽远打起来,谁会赢?

  ——尽远。

  ——为什么?尽远现在可是处于灵魂不完整的状态下哦。

  ——尽远要打架,舜和弥幽肯定会帮忙,虽然这样的话维鲁特也不会置之不理,但是三打二,数量上尽远赢了。

  ——还可以这样的啊。那我觉得一定会平局的。因为尤诺在这里,不会看着同伴受伤的。最后会演变成不断被治好再不断打的情况吧。

  ——会变成很残酷的战斗呢。

  ——哈哈哈是啊。

  ——尽远......?弥幽,快把我传送过去!

  午睡醒来后,梦里的画面和弥幽的话交替出现在尽远的脑内。

  “战后大家都被分配去做一些杂工,那一天大家都空下来了,就难得的聚了一次。尽远哥哥突然就从云端掉下去了。我把哥哥转移到你的下方,可是你们之间还有另一个法阵......”

  尽远落入法阵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,一直到那一天在街头,蓝发的神仙感受到一个抱怨天气的人。

  不用明说尽远也能感觉到弥幽话里的愧意。他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中了招,这群心比天高的战神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?

  “我们找了你很久呢。但是尽远哥哥的那一魄始终没有踪迹。”

  “没关系。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。”他会渐渐想起他们,会恢复力量,没有什么比这个时候更幸福的了,一切都充满了希望。

  不过舜的找寻似乎依旧无望,虽然尽远表明了既然不妨碍生活,那一魄不要也无所谓,他依然不死心。不过现在敌人随时有可能发动总攻,实在不是找东西的好时候,舜便暂时停止了外出。不只是他,出现在尽远梦里的人几乎都聚集在他的家里。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待了几天,被舜以太吵了为由通过通道蝴蝶赶到了格洛莉娅的工坊。

  “那你怎么不过来?”格洛莉娅瞪着舜。

  “这是尽远的家,我为什么要走?”舜瞪回去。

  ——舜,你可以留下来。

  又是梦。梦里一片风一般的绿色从他身边掠过。

  ——你放心。我会保护好你们的。

  ——我不需要你保护,舜。我有很多能做的事。

  ——那些事我希望你不需要做。但如果有什么需要你的时候,我会来找你的。

  ——我想那个需要我的时候不会很远。

  ——......你那么想战斗吗,尽远?

  ——并非我想战斗,而是我知道你会需要我。

 风停下了,但是低语还在继续。

  ——尽远,你和弥幽一起。这次的敌人可能比之前的还要强大。请你保护好她,也保护好自己。

  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,他陆陆续续又做了很多梦,梦里并没有清晰的影像,只有不断的话音,以及无尽的绿意。一周后,总攻开始。

  尽远出房间时,格洛莉娅正指挥埃蒙暴力拆迁他家的墙,让尤诺加一层防护罩在原本墙的位置:“这样视野就开阔多了。嗯......说是总攻,其实也不是很像样啊。”

  “要是敌人还很'像样',你还能休息那么多年?”赛科尔翻了个白眼。

  “尽远,叫一下弥幽。她还在睡?”舜听到动静转过身。

  “我去看看。”尽远敲了敲客房的门,“弥幽?”

  没有响动。

  他推开门,弥幽缩成一团倒在床上,一动也不动。

  “起床了,弥幽。”尽远拍拍小姑娘的背,一瞬间看到一副奇异的景象。

  大片大片紫色的荧光,光中还带着一片白色的光。两色的光芒撕扯着相互剥离。

  “舜,尽远去叫弥幽怎么还没出来?”格洛莉娅皱起眉,对着天边开了一枪,“你去看看。弥幽不在打起来很麻烦。”

  舜点点头,推开虚掩的房门,看见尽远和弥幽都倒在床上,对他进来毫无反应。

  “尽远哥哥,这是最后的敌人了吧。”弥幽喘着气,身边是无数破碎的光影。

  “对,最后的了。只要打败他们......”尽远说不下去了。弥幽用来作战的言灵蝴蝶已经被破坏殆尽,他也没有气力再去战斗了。

  弥幽握住他的手笑了一下:“请交给我。借给我你的眼睛吧”

  尽远恍惚间看见弥幽的手里一闪而过的金光,回过神他身在极远的天边。他睁大眼睛,隐隐的看到彼方火光轰鸣。

  等他回到战场时,敌人已经被消灭了。小姑娘失神的倒在战场上:“尽远哥哥。结束了。”

  尽远抓住她身边的蝴蝶:“不是用尽了吗?你哪里来的通道蝴蝶?”

  “哥哥说我们要一起回去。尽远哥哥,我们走吧,我们去找哥哥吧。”

  弥幽这么说着,陷入了沉睡。

  尽远带着弥幽去找了云轩。云轩也是天界有名的战神,传说远古时代天魔大战,他以一人之力筑起屏障,抗衡魔界大军百年之久,最后几乎耗尽神力,一直在山中修养。

  “她用自身魂魄构筑了言灵。”云轩磕了磕烟斗,“言灵呢?”

  尽远递上手中的蝴蝶。

  “应该还有一只。”云轩摇摇头。

  “还有一只?”尽远一愣,继而反应过来。弥幽是通过言灵视觉共享,才做到把他直接转移到天边的,“那只用完后粉碎了。云轩先生,能不能用我的魂魄先补全她的?”

  “可以。”云轩放下烟斗,“但这样会让你的灵魂残缺不全,她也无法完全恢复。”

  “先这样凑合着吧。对她不会有大影响吧?”

  “不会。”

  “那就好。我答应过人要保护好她。我不想食言。”

  云轩住处在一片竹林之中,微风过处,带着一阵草木的清香。尽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。

  他本来是想自己私下里寻找弥幽的灵魂,届时再拼接回去,他相信凭云轩的能力这不是问题。没想到的是,从那片竹海中离开时,两个残缺的人,不约而同的忘记了那个战场上发生的事。

  之后舜开始了无休无止的寻找,却没有想过尽远的灵魂就在他的身边。尽远从来就没有在什么战斗中失去灵魂。

  尽远感觉到自己飘起来了。四下里是无尽的紫,先前的白光已经和紫光分离开了,他在白光中向后退去,融入到更浩大的白光中。紫光中躺着个小女孩,伟大的战士呼吸平稳的沉睡修养。

  “弥幽!”

  小姑娘依旧安稳的睡着。他的视线里也失去了紫色的痕迹。

  他现在明白了他为什么不短的做梦。那些根本就不是他的梦。他像是信号接收器一样,通过灵魂的空洞处不断接收身边的人梦中和他有关的片段。那些不是过去的记忆,是他的同伴对于曾经岁月的怀想。

  现在他面对的——他望着白光中浮现出的绿色——才是他的过去。

  尽远在战斗尚未开始前,遇到了舜。那个人像是个连浮游都做不到的愣头青,带着一身的露水从天而降。尽远第一次到人间界,去的又是据说有毒蛇猛兽出没的森林,本身就提心吊胆,听见这么大的响动,条件反射般的举着枪对着来人。

  舜从学堂偷溜出来时遇到赛科尔,先是打了一架弄的浑身是伤,之后的传送魔法又出了错,摔得头晕眼花,好容易缓过神来,一抬头,面前一把闪着凛然光芒的长枪。

  他勉强对着尽远笑了一下:“你好?”

  “你是什么人。”尽远问。

  “舜。你呢?”

  “我是问你是什么身份。”他小声嘀咕道,“我是尽远。”

  “你又是什么身份?”

  “是我在问你话吧!我是斯诺克药庄的人。”

  “斯诺克药庄的人?”舜呆了一下,“我是欧德文家的人。你是斯诺克家的少主?”

  “是。”尽远放下枪,两人相对无言,尽远的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。前两天家里人还跟他提了一下欧德文家的孩子,言外似乎有联姻之意。可是这家伙怎么看都不是女孩啊,天界的风气是这样的吗?

  这家伙就是那帮老家伙给弥幽选的娃娃亲对象?舜沉默的看了他几眼。面前的人面目呆滞,但眨眼时眼底会显出山林一般的灵性,拿枪的时候身上会有一种矛盾的不和谐。

  不适合拿武器啊。舜心想着,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:“所以你是来做什么的?”

  “找一些草药。”尽远轻车熟路的拿枪拨开挡路的藤蔓,动作行云流水顺畅的不可思议。早有耳闻斯诺克家的少主是个不可多得的习武天才,果然名不虚传。舜跟在他身后。但他还是坚定自己的第一印象。他不适合拿武器。

  尽远顿了一下脚步,也默认了舜跟着,不置一词的抿着唇在前方走。

  “就算你很厉害,”走了半晌,两人在一片稍微开阔的空地上停下,舜说,“我也不会认同把妹妹交给你的。”

  尽远低着头在地上找草药,听到这句话错愕的把先前摘来的一丛丢进了草堆。他怎么就忘了?年轻一辈的欧德文家可不止一个孩子。

  “哦。”尽远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,面上没什么变化,只是回去时怎么也不愿用枪了。舜挥着刀开路,想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转性。

  那是舜逃课时唯一一次遇到个不会和他说不过三句话就打起来的人,之后便三番五次去约尽远出门游玩。玩不过七九次这事儿被他的老师知道了,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尽远督促他学习。舜被尽远拎回家少说也有十来次,却改不了每次溜出来就往斯诺克药庄跑的毛病。有时候尽远被他说动了,也会跟着他四下里游逛,还去了两趟欧德文家偷看他可能的未婚妻——这桩婚事黄了后他甚至被舜拉着和小姑娘一起在河边捉鱼。

  日子过的热热闹闹鸡飞狗跳。

  尽远在药庄里清净惯了,突然被人一把推进大千世界,先是习惯不了,后是喜欢不起来,觉得太过嘈杂。但是他很喜欢和舜待在一起。毕竟是惯享清净的人,仅仅和他在一起,就觉得是一场不同以往的冒险。

  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反叛的神正式和天庭交战。宣布开战前他们就血洗了名门望族欧德文家来示威,欧德文家族被打了个措手不及,近乎族灭。

  尽远是从舜那里听说这个消息的。叛神刚冲进欧德文家,舜就被他年幼的妹妹利用神力转移到了家外的山林之中。他四下里访友,在各大家族的帮助下打退叛军,但这时他家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。弥幽就在院子里面目麻木的挖坑。

  舜扶着弥幽到一边坐下。小姑娘捂着脸死死的咬着牙。

  “弥幽。”舜颤抖着叫她。

  “哥哥。”

  舜一时无言以对。他身上还带着一马当先冲杀进来时斩杀的叛神的血和无数的伤痕,不想刺激她,只好向尤诺要了件披风裹在身上,给了她一个拥抱。

  兄妹俩去了斯诺克药庄,和尽远道别。

  “这是我的家,”听完来龙去脉后,尽远这么说。不出意料的看到舜困惑的表情,“舜,你可以留下来。”

  舜对他笑了笑。欧德文家的少主本意是马上加入讨伐叛军的队伍,但为了照顾妹妹,在斯诺克药庄里着实住了几年。这几年间他一直在磨练刀法,尽远有时都分不清他和他手上的刀,究竟哪个是武器。渐渐的,他学会了压制住自己身上的戾气。时机成熟了,他要离开了。

  “我跟舜一起去。”尽远对长老说,“叛军实力强大,可能会威胁到药庄。我也去尽一份力。”

  “你放心。”舜拦住他,“我会保护好你们的。”

  “我不需要你保护,舜。我有很多能做的事。”

  “那些事我希望你不要做。”舜说。

  他不适合拿武器。他应该清清静静的过一辈子。

  “但如果有什么需要你的时候,我会来找你的。”

  不会的。舜深知要是尽远在战场上会是他最默契的搭档,要是让他上战场的话——自己也不会再放他回来的。可那不对。从第一眼开始舜就知道这不对,而且似乎并不是无法避免。

  “我想那个需要我的时候不会很远。”尽远放下枪,落寞的为舜打开药庄的大门。

  舜走后仅仅三天,弥幽就趁着外出采药,把所有人转移到目的地后跑了。她去找舜了。

  尽远也去了。

  舜刚开完战略会议部下就和他说有人找,他到军营后的草地上看了一圈,疑似找他的人躺倒在地上,手举在脸的上方,整个人沐浴在月光中半明半暗。他走上前去,刚走到那人跟前,就被一把明晃晃的枪指住了咽喉。

  “舜?”尽远放下枪。

  “......你那么想战斗吗?”舜当然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,“尽远?”

  “并非我想战斗,而是我知道你会需要我。”

  “真该让你药庄里的长老看看你现在的样子。”舜在他身边坐下,颇有些挫败。

  “仅此一次。”尽远说,“因为对象是你,就觉得稍微自以为是一下也没有关系。”

  舜偏头去看他,后者眼中落满了先前被他屈指弹开的光。

  “情况怎么样了?”舜把昏迷的弥幽和尽远拖到客厅。客厅里只剩火力支援的格洛莉娅。

  “还行。”格洛莉娅头也不回,“他们不太好?”

  “还昏着,不知道怎么回事。都交给你了。”舜足尖一点长刀出鞘,瞬息之间已至敌前。

  到底是关心同伴,格洛莉娅忍不住回头看一眼两人情况,有敌人抓住空隙向她丢来一把利刃。格洛莉娅早在回头时便察觉到破空声,却不着急抵挡,目光停在弥幽的身上。下一刻,破空声至,尽远的枪挡开敌人的刃。

  格洛莉娅这才回过身,手下轰鸣声不停:“真可靠呢。”

  直到战斗结束,弥幽也没有醒来。尽远和舜解释了当年发生的事情。

  舜点点头:“这么说来我在魔界感觉到的弥幽的气息可能就是她的灵魂碎片。”

  除此之外再无他话。轻飘飘一句就把多年来的寻找一笔勾销。

  “这么说你坠下人间可能不是叛军,而是你的灵魂承载不住神力而进行的自我保护。”尤诺想了想。

  神明们在此分道扬镳。

  尽远回到天上做他的泼水的,赛科尔表示我找你找得那么辛苦你欠我一个人情,把锣鼓全丢给他,继续和维鲁特四处游玩。尤诺回了医庄,格洛莉娅拆了墙上的蝴蝶和埃蒙一起回了工坊,顺便带走了顺路的瑞亚。舜背着昏迷的弥幽去找云轩,听说之后小姑娘就住在了竹林深处的书屋。

  舜却不见踪迹。

  发生了什么,尽远再清楚不过了。他替舜去魔界找弥幽的灵魂碎片刚有了些眉目,第二次被拜托找人的赛科尔也说有了舜的线索,心情不错的在云上做着工作。

  忽然间他感觉到有人靠近。

  黑发的青年在他身边坐下,慢吞吞地问:“你一直都一个人在这里泼水吗?”

  “不是。敲锣的和打鼓的受我之托找一个人,我暂时代工。”尽远有些局促的敲了一下鼓。

  “那么可见他们的寻人服务有第二次半价的优惠,或者是他们无聊去魔界旅游时良心发现。总之他们替你做了一份工。”舜的手覆在尽远的手上,微一使劲把水盆子翻了个底朝天。

  然后他放下手,视线越过尽远的肩,两人目光重叠,注视着人间满城风雨。

 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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